第0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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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第 29 章
原來今日晏白清去靜安園那邊給晏老太太請安, 回來的時候因為想摘束花回屋子，便繞到了大園子那邊。不料摘了花回來在游廊的轉角處見著前頭晏白霜和游寧娟在魚池一旁的亭子內說話。
游廊和亭子之間其實只隔了一段兒潭水，只因著圍了屏風，從晏白清這頭看去正好看不見她。
原先的時候, 這晏家和游家往來也不算多, 這晏白霜和游寧娟也算不得多要好。
這段時日，也不知道晏白霜是怎麽的, 竟和游寧娟走得近了些。游寧娟這兩日是每日都會到府上來, 不是和晏白霜彈琴畫畫，就是湊到一起不知道說些什麽。
一來二去, 晏白清也見過游寧娟一回, 因此認得。
會兒見著她倆湊在一處，並不不想過去，轉身就要走, 不曾想卻聽到了晏白薇的名字。
她當即腳下一頓, 停住了腳，側了側身子, 讓自己更隱蔽了些。
只聽得那游寧娟道，“這晏白薇除了那副長相勉強過得去外，還有什麽可與我比的？你瞧瞧, 就連你這個阿姐都不喜歡可見她是有多一無是處。”
晏白霜抓起一小撮飼料投進湖裏，“這會叫的狗啊，都是瞎咋呼, 厲害的狗才是不叫呢，猛一下咬你一口多都躲不及, 你呀可是別小瞧了她。”
游寧娟想起上回在房府的事情，將最後一把飼料撒到水裏, 接過人遞來的手絹擦了擦手，“你呀就是太把她當回事兒，這些年才沒將人給制住。你瞧瞧，這水裏的魚兒，按理說這麽冷的天哪裏會來覓食，這不有了吃的就還是一窩蜂地來了嗎？所以打蛇打七寸，捏人啊得捏到她的短處。上一回是她僥幸，也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這才讓臨安郡主替她說了話！總歸啊，是會有讓她原形畢露的一天。”
晏白霜笑了笑，“那依著你這意思是有自己的辦法了？”
游寧娟笑而不語。
晏白霜也將最後一把飼料丟出去，拿起布子也擦了擦手，“其實吧，也不是我說，就令家那位，都說那裏不行，你這般還如此上心，為的又是哪出？”
游寧娟臉色忽地一沈，將擦手的手絹扔給一旁的人，“有些人吧，即使你不要，那也輪不到某些人，好比一條狗，即便是我游寧娟丟棄的，可如今見他沖著別人搖尾巴，這心裏就是不開心。尤其還是這麽一條落魄的狗！整個人畏畏縮縮低眉順眼的，讓人看著就惡心心煩，這樣的人，最是低賤！”
游寧娟說到後面，臉色也變得兇惡起來。
晏白霜看了一眼旁邊妝容精致的游寧娟，收了收目光，“罷了，反正啊，只要這晏白薇過得不好，我就覺得開心。走走走，咱們回裏頭園子裏罷。”
晏白清聽著這話氣得不行，什麽狗啊魚啊的，這不都是在罵自家阿姊嗎？她阿姊那般好，才不是什麽狗呢，更不低賤。
她一時氣不過，沖著兩人就奔了過去，從石橋上過來，正好與剛要出亭子的兩人撞了個正著。
“你們，你們怎麽能這般說我阿姊，我阿姊才不是那樣的人呢，我阿姊很好，比你們都好。”
游寧娟聽晏白霜提起說晏白薇有個幼妹，遠遠地瞧見過，轉頭見著是她，輕聲笑了起來。
“小小年紀，懂得什麽？你就知道你阿姊不是這樣的人了？”游寧娟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回轉身來，根本不屑搭理。
晏白霜也瞪了她一眼，“晏白清，你鬧什麽？還不快回去！當心我告訴了母親有得你受的，，瞧瞧你這副不懂禮數的樣子，當真是可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游寧娟看向晏白霜，“這俗話說得好，有娘生，沒娘養，你也別生氣。她們這樣的，哪裏懂禮儀規矩？不偷雞摸狗就是好的了。”
晏白清畢竟年紀小，聽見這話更生氣了，沖著游寧娟就撞了過去，“你，你胡說八道！”
可誰料，游寧娟一下將她胳膊逮住，眼眸瞥見亭子裏火紅的炭盆，順手一扯，就將她推進了火盆子裏。晏白清本來沖過來時力氣就大，此時想要剎住腳已是來不及，她身子一歪，半個人都栽進了炭盆裏。
晏白霜一楞，當場就傻了眼。
游寧娟看著跌進炭盆裏的晏白清，佯裝一副不小心的樣子，“哎呀呀，這晏四姑娘怎的這般不小心，這想要打人怎麽自己沖進炭盆裏去了？”
耽擱了好一會兒，府上的人才將人從火盆裏抱出來，可晏白清手上腿上還有身子一面，連著臉上有幾處都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
喬映紅得知了這事險些沒暈過去，立即就讓雲秋去叫大夫來。
後來一個得過晏白薇幫助的小侍從偷偷來告訴了喬映紅這前因後果，她氣得發抖，匆匆稟告給江蓉，可江蓉在屋子裏一副不高興模樣，“不就掉個火盆嗎？哪家孩子沒有淘氣過？人家游家姑娘可是世家大族，怎麽可能會故意？而且我都問過 ，是四姑娘打人不成，結果害了自己，要我說就該讓四姑娘疼會兒，這才能長記性。”
她假惺惺地看了一眼錯愕的喬映紅，“哎，罷了，我也就是心善，走吧，去看看四姑娘。”
她慢慢吞吞地趕到喬映紅所住的園子裏進屋裏一看，當即臉色就變了。
其實在喬映紅來園子說此事時晏白霜已經同江蓉說過一回了，原以為是姑娘家的鬧騰，可不曾想燒成了這般樣子。這般模樣，怕是疼都得疼死，她不想沾惹急急忙忙退了出來，“這喬姨娘自家的事情自個兒看著辦吧。”
說罷給了幾兩散碎銀子就出了園子。
喬映紅蒙了一瞬，實在心涼得厲害。握著那幾兩銀子，在屋子外頭站了半晌。
待大夫來看過後，說是傷口燒得嚴重又有些化膿，加上晏白清年紀小，只能先試試看。於是拿了一些塗抹外傷的藥，又開了幾副內服的，囑咐了一些要註意的，說是明日再來看情況。
喬映紅仔細聽著，最後提到藥費，她將屋子裏所有銀子湊起來，再加上江蓉給的那幾兩，這才勉強應付了過去。
只是到下午的時候，晏白清就一陣陣起熱，嘴裏還哼哼唧唧喊著疼，整個人也一陣兒陣兒抽搐，她換了一盆又一盆溫水來，輕輕蘸著流出來的膿水，又一邊敷著額頭，好不容易才退了熱，讓晏白清勉強安睡了會兒。
可到晚上，這熱又燒了起來。喬映紅一時不得法，這才著了雲秋去找晏白薇。
晏白薇急急忙忙地跟著雲秋過來，一路上都心神恍惚的。
一進門就直奔屋子而去。
到了屋子內幾步跨到床前，見著晏白清躺在床上的模樣，她險些沒站住。
眼前的人哪裏還是那個清澈燦爛的小姑娘？
晏白清腿腳和胳膊都裸露在外面，整個胳膊和腿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泡，在那些較大的水泡之下，還有細小的粘液不停滲出來。不僅如此，那些未冒水泡的地方也是又紅又腫，甚至有幾處還有深褐色夾著著血塊的深疤，已經灌了黃膿。
就連臉上也有一小部分也是這樣的情形，尤其眼角處，一道血紅的深口子深不見底的樣子，將左眼角連著，整個左眼框一片都腫了起來。
此時的晏白清昏昏沈沈，時睡時醒，睡著了被痛醒來，痛得難受了又想睡覺。
喬映紅眼淚流了一茬又一茬，到現在已經是半滴眼淚都擠不出來了。
晏白薇強忍著眼淚，看向一旁已經有些站立不穩的喬映紅，“小娘，你別擔心，我回來了，一切有我。”
說罷看向雲秋，“你扶小娘先去歇著，這裏我來看著。”
喬映紅搖了搖頭，“我不去，我哪兒也不去。”
她眼淚再次湧了出來，扶住一旁的桌子，整個身子不停地顫抖，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開口道，“是我的錯，是我沒看顧好她，都是我的錯！”
晏白薇來時已經聽雲秋將事情講了一遍，大致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小娘，這哪兒是你的錯，這分明是有人將對我的怨氣撒在了清兒身上。”
她一邊說著，一邊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裏，刻出了極深的指甲痕。
這時，晏白清被痛醒過來，張嘴便喊著喬映紅的名字，“小娘，我疼。”
晏白薇想要將她抱住，可卻不知如何下手，只得輕輕拍著她右半邊身子，“清兒不疼，阿姊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晏白清拿右眼轉了轉，見著是她，不曾卻哭得更兇了，“阿姊，她們，她們說你壞話，阿姊才不是那樣的人。”
晏白清拍拍她的肩膀，“阿姊知道，阿姊知道，不是清兒的錯，是阿姊的錯。”
晏白清嘴巴一癟，眼淚就滑了下來，“才不是阿姊的錯，嗚嗚，阿姊，我疼，腿疼，胳膊疼，臉也疼，阿姊，以後我是不是臉就不好看了？”
“不會的，清兒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的。”
這時，晏白清猛地一陣抽搐，整個人疼得更加厲害，她大聲地哭道，“阿姊，小娘，好疼啊！嗚嗚嗚——阿姊，我是不是要死了？”
晏白清鼻子一酸，拼命搖頭，“不會的，不會的，阿姊會治好你的。”
她看向一旁的雲夏，“雲夏，你替我回去拿個東西。”
她站起身來，將雲夏拉到一旁，低聲道，“上回三爺給的那一萬兩銀子，沒來得及放回庫房，你去取過來。還有衣櫃下面的紅色錦盒，鑰匙在床頭的櫃子裏，裏面有幾張銀票也都拿過來。對了，園中的碳也帶些過來。”
現下正是天寒時節，晏白清穿不了衣衫，這般怕是要冷著，屋裏的碳都是次等的黑碳，燒得快不說，還有煙子。平常也就罷了，眼下晏白清傷得這般重，銀子、炭火肯定是最緊要的。
看江蓉的意思是根本不想管，她們也只能靠自己的了。
身邊的銀子先拿過來，到時用了多少，令沛那邊的她再想辦法還回去。炭火拿了多少過來，也一並折算成銀子，如此她也不算占令家的便宜。
吩咐完雲夏，她又對著雲秋道，“你去找茂叔一起和你一起去靈隱寺一趟，就說我請她來府上一趟，替清兒看傷。”
雲夏和雲秋點點頭，立即就各自去了。
晏白薇見喬映紅守在床邊不肯離開，生怕她身子遭不住有個好歹來，又勸說了半天，這才答應拉張藤椅過來，在這邊休息。
等喬映紅這邊躺下了，她又去打了溫水來，一邊輕輕替晏白清擦著流出來的膿水，一邊給她講故事。
雲夏來去倒是快，只是雲秋那頭到天蒙蒙亮時才回了府。
一進門就對著晏白薇道，“姑娘，清隱道長不在寺廟裏，廟裏的師父說他出了門，也不知道幾時能回來。”
晏白薇忽地一沈，片刻得思索之後，就對著雲秋道，“那你現在就去請昨兒個那大夫過來。”
雲秋“誒”了一聲，就匆匆地又出了門。
等那大夫趕來時，問了一些話，又查看了傷口，這才將晏白薇拉到一邊道，“這位小姑娘傷勢太嚴重了，加上那炭火石有很多細小的碎石黏在肉上，清理傷口就是一樁頭疼的事情。我呀，也只能再開些退燒清熱的藥，能不能挺過去就要看這小姑娘的造化了。”
喬映紅聽見這話，一口氣沒順上來，當即就暈了過去。
晏白薇趕緊將人扶到床上，那給晏白清診治的大夫替著把了脈，說是憂思過度，又沒進食，這才導致氣血不足暈了過去，並不大礙。好生休息，再吃些清淡營養的食物慢慢也就醒了。
晏白薇揉了揉眉心，讓雲夏幫著將人送出去。
她這頭在屋子裏轉了轉，最後還是擡腳往靜墨園去了。
靜默園是晏正的書房，平日裏他喜歡在這處園子裏待著。
晏白薇原本是不想來的，畢竟這些年，他對她們娘仨是什麽態度，她瞧得清楚。
可如今，這清隱道長不在，外頭的大夫也沒法瞧，她只能硬著頭皮來相求。
一進門果然就見晏正在書案前拿東西，似乎是要準備出門。
晏白薇朝著他福禮請安，“給父親請安。”
晏正擡眼過去見著是她，有些意外，又想起上次回門的事情，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你怎麽來了？”
他聲音冷冷的，聽不出什麽情緒。
晏白薇隨即提起裙擺一下跪在了地上，“女兒知道上次的事情讓父親難堪了，是女兒的錯，往後我定會做好本分。只是如今，清兒命在旦夕，還請父親能替清兒求個福祉，讓宮中的太醫來替她瞧瞧。”
晏正怎麽也是個從三品的職官，按照朝廷的規矩，四品以上官員，說明緣由，是可以請宮中太醫去府上看病的。
眼下既然外頭的大夫看不了，晏白薇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宮中的大夫上。
昨兒個晏正聽江蓉是提了那麽一嘴，說是晏白清不懂禮數在墻角偷聽晏白霜和游家姑娘說話，事後還沖撞了人，結果自己跌進火盆燙傷了。
他當時便覺得晏白清缺乏禮數，該去跪祠堂，可這會兒怎麽就危在旦夕了？
他看向晏白薇，“不過就是被炭火燙了一下，至於去請太醫嗎？”
晏白薇連忙搖頭，“父親，清兒哪裏是只是被燙了一下，她半個身子都淌進去了，而且耽擱太久，身上腿上胳膊上哪兒哪兒都是鼓起來的水泡，哪裏還有好皮膚，她還那麽小，哪裏撐得住？昨兒個就開始發熱抽搐，父親，怎麽說也是你的親骨肉，求你，找太醫來看看吧。”
說罷就一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晏正本來就對她有微詞，這會兒聽見她說什麽親生骨肉的話，火騰地一下就起來了，“你這話是說我平時虧待了你們是嗎？你捫心問問，你吃的穿的用的，哪樣不是從我晏府出去的？如今倒好，竟說這樣的話。如何說這都是□□之事，哪裏就輪得到為了一個小丫頭片子就去請太醫了？再說了，我去請太醫，那游家人聽說了該如何想？宮裏的人問起這前因後果我又該怎麽說？眼下是年節關頭，戶部有多重要你知道嗎？”
晏白薇正要再開口，卻聽得晏正道，“好了，你無需多說，去外頭找個大夫來看看就是了！”
說完就出門去了。
晏白薇一下跌坐在地上，看著已經走遠的晏正，眼神漸漸變得冷漠。她拂袖將淚擦掉，隨即往靜安園去。
只是還未進著屋子就聽得劉媽媽道，“喲，這不是二姑娘嗎？倒是好久不見。”
晏白薇忙道，“祖母呢？祖母在嗎？”
劉媽媽搖搖頭，“老夫人和夫人一早就去祈福上香去了。”
出門了？還是和江蓉一起？晏白薇一下就明白了，這是故意躲著她。
晏白薇心再次涼了下去。
等回到園子，聽著晏白清一陣陣叫疼，她難受極了。
輕輕摸著她的右手，“清兒乖，等大夫來了抹上藥就不疼了。”
晏白清點點頭，忽然整個人再次抽搐了起來，晏白薇嚇得不行，趕緊幫她捏著右手心，“清兒，怎麽了？你別嚇阿姊啊！”
下一刻，晏白清緊皺眉頭，半晌之後才長吐口氣，對著晏白薇道，“阿姊，好疼啊！”
晏白薇眼淚啪嗒啪嗒地就流了下來。
她安慰著道，“乖，阿姊這就去叫大夫來。”
說完，叮囑了雲夏和雲秋看著，就出了晏府。
今日的天氣微微有些陽光，大概是臨近年節，街頭巷尾多了許多販賣的貨攤，人頭攢動，比起往日要熱鬧許多市。
看著外頭熱鬧的街市，晏白薇一時有些不知該去哪裏了。
將自己認識的人捋了一遍，最後竟將落腳點放在了賀蘭飛雪身上，想起來賀蘭飛雪昨日說要感謝她的話，也顧不得許多，當即就往房越的府上去了。
同門守說了自己的名諱，說是有要事要求見臨安郡主，那門守去通報了出來，很快就見紫衣出來將她領了進去。
賀蘭飛雪這會兒看樣子是剛起不久，晏白薇見著她行過禮後就連忙說了自己的來意。
賀蘭飛雪詫異地看著她，“你是說想讓我進宮去幫你請大夫去晏府？”
晏白薇捏了捏手指，輕輕點了點頭。
“我知道是叨擾了郡主，只是眼下我無門可求，家中幼妹等著醫治，我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郡主可求了。”
賀蘭飛雪詫異倒不是因為事情本身，而是因為堂堂侯府姑娘，請個太醫需要費這麽大的周折？
再說她怎麽不去找令沛呢？
可再一細想，就明白了，說到底，還是不得重視。
她當即站起身來，“你別急，不過是請太醫，我這就進宮！”
晏白薇差點當場哭出聲來。
她奔忙了一個早上，竟沒想到最後幫自己的是一個見面不過數次的外人。
賀蘭飛雪簡單得收拾了下就往外去，晏白薇趕緊跟上。
“郡主此番恩情，我銘記在心，往後郡主若是有需要用得到我的，我一定——”
話未說完就被賀蘭飛雪給打斷了，“好了，不過是請個太醫，小事而已，你這般婆婆媽媽絮絮叨叨的，我都想不清楚該請哪位太醫過去了。你趕緊回府去，我這邊叫了太醫立即就過來。”
晏白薇眼睛再次紅了，她點點頭，“謝郡主。”
只是她們這邊剛走，另一頭令沛就到了房府，看著街角轉彎處一閃而過的馬車，他不禁納悶起來，那不是晏白薇的馬車嗎？
這麽早，她到這裏來做什麽？
他擰著眉，翻身下馬，又往街角那頭望了望，然後進府找房越去了。
賀蘭飛雪這頭速度也快，進了宮先是去見了太後一回，隨即就帶著一位姓李的太醫出了宮。
等到了晏府，那太醫看了晏白清的情況，隨即道，“有些難辦。”
晏白薇當下就慌了，“李太醫這話是什麽意思？”
太醫拂了拂下巴的胡須，“一來，這傷情拖得太久，二來，四姑娘太小，眼下要緊的是將傷口的腐肉剜掉，這燒傷的地方有些肉和碳石混在一起，已經都焦了，若不及時處理，後面化膿病情會更加厲害，她這一直高熱不退也是這般原因，但若要剜肉，我擔心她承受不住這剜肉之痛。”
晏白薇心顫了顫，踉蹌著身子看了一眼晏白清，最後像是下定決心般對著太醫道，“那就剜，我抱著她。”
她雖不懂醫，但打量著這情況也知道若是再拖下去，病情只會越來越重，到時怕真就無法治了。
眼下痛是痛了些，但只有這剜肉去腐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她蹲到床頭，對著晏白清道，“清兒，大夫要給你治傷，就是會很痛，阿姊抱著你陪著你，你且忍著一些好不好？”
晏白清望著她，重重地點了下頭，“嗯，有阿姊陪著我會勇敢的。”
晏白薇擦了擦淚，將她抱在自己腿上，“辛苦李太醫，麻煩你動手吧。”
李太醫拿出了小刀和剜肉的工具，又拿了溫水、毛巾來，坐到床另一側，讓晏白清含住毛巾，然後開始一點點幫著剔去哪些腐肉。
銀色的刀子輕輕割下去，不論碰到哪一寸肌膚都讓晏白清疼得眼淚直流，可她楞是沒叫一聲。
晏白薇感受她顫抖的身體，緊緊摟著她，“清兒乖，阿姊在，阿姊給你講故事，從前，在一座山上住著一位仙人，這仙人頭發盡白，胡須也盡白，卻有著最厲害的法術，這法術能幫助人們減輕痛苦——”
也不知過了多久，晏白清似乎已經疼得麻木了，李太醫一下又一下，一旁的清水幾乎成了一缸血水。
等剜出最後一塊腐肉後，他擦了擦已是滿頭大汗的額頭，對著屋子裏的人道，“好了，都清幹凈了。”
晏白清聽見這話一下沒崩住，哇哇大哭。
晏白薇安撫著，“都好了都好了。”
太醫拿了敷藥來，一點點抹在上頭，冰冰涼涼，晏白清覺得很是舒服。許是哭得累了，又許是那藥起了作用，沒多久就睡著了。
“如此，我再開些內服的和退熱的藥來，若是藥效起得快到明日就能退熱，剩下的就是每日換藥塗藥，若是後頭傷口不化膿，四姑娘也不再起熱，那就說明病情已經平穩下來了。若是再起熱，一定要告知我及時來看。”
晏白薇點點頭，沖他道謝，“多謝李太醫，我記著了。”
李太醫連忙擺手，“職責所在，姑娘不必客氣。”說罷又望向賀蘭飛雪，“若是沒其他事我就先告辭了。”
賀蘭飛雪朝著李太醫點點頭，“辛苦了。”
晏白清幫著將人送出園子，這才回轉身來對著賀蘭飛雪深深地一拜，“今日之事，無論如何還是多謝了郡主。”
往常的時候吧，賀蘭飛雪倒也沒覺得自己這身份有什麽特別，今日仗著郡主這名頭，幫了人，她心裏還挺高興。只是今日這場面，著實殘忍了些。
“舉手之勞罷了，都說了，讓你別放心上，往後啊，你的事我替你罩著，若是再有需要直接來尋我就是了。”
晏白薇點點頭，“謝郡主。”
賀蘭飛雪見著晏白清的事情已經搞定，想起還有生意要忙，對著晏白薇就要告辭。
晏白薇陪著將人送至門口，“郡主慢走，等我得空了，再去府上親自道謝。”
賀蘭飛雪見她一直謝一直謝的，不勝其煩，“好了好了，趕緊回吧。”
這時，晏白薇想起了一樁事，將她叫住，“郡主！”
賀蘭飛雪回轉頭來，“怎麽了？”
晏白薇幾步走上前去，“上次你說的那冬獵會，我想問問是很大的活動嗎？大家都會去嗎？”
賀蘭飛雪點點頭，“皇家裏頭就春冬兩次圍獵算得是最大的宮外活動了，彼時，應該六品以上的官員都會去的。”
“那都會帶家眷嗎？”晏白薇又問道。
“自然，這圍獵也是給所有官員的一種福祉，自然允許攜妻帶子的，大家都以能去為榮耀呢，而且啊，這冬獵也是各家世子佳人相看的好機會，到時每家每戶都烏泱泱的一大群人，可是好不熱鬧。怎麽，你想去了？是想讓令沛帶你去？”
晏白薇點點頭，“如此說來，有些想去看看。”
賀蘭飛雪拉住她，“那還不簡單，不用他令沛，我隨張帖子給你就是了。”
晏白薇遲疑一下，“多謝郡主。不過，我還是先問問三爺的意思，畢竟——”
賀蘭飛雪拍拍她的手，“行，我明白的，你先問問令沛，若是他不肯帶你，直接來找我，我帶你去。”
“嗯。”
等賀蘭飛雪走遠了，晏白薇這才長吐了口氣，眼神忽而變得冷冽起來。
站了片刻，這才轉身回了屋子。
到了中午的時候，喬映紅醒轉過來，晏白薇將太醫來過的事情告訴給她，她這才放心了些。
中午母女兩人喝了些稀粥。飯後，晏白薇將帶過的來的銀票塞到喬映紅手裏，“眼下，清兒這後頭吃藥拿藥定然少不了花費，這些錢你先拿著。”
喬映紅見著，眼眶一紅，“終究是我不頂用，害得你和清兒跟著我受苦。”
“小娘，你說哪裏話呢，我和清兒從沒這般想過，眼下是用錢的時候，你別和我客氣，也別省吃儉用，你得自個兒身體好了才能周全清兒不是，若是你都垮了，清兒便沒人照顧了，我們三個人都要好好的。”
喬映紅點點頭，“好，都聽你的。”
晏白薇又去探了探晏白清的額頭，上午喝過藥之後，這會兒已經有些退熱了。
她起身往小廚房去，“我去給清兒做些清淡的吃食，興許她一會兒醒了想吃。”
就這般又守了一晚上，到第三日早上，晏白清的熱已經退了下去，雖說身上還痛，但比第一日好了很多。
晏白薇見著，這提在嗓子眼的心才算暫時落了下去。
“小娘，這邊就辛苦你和雲秋了。府中還有些事情，我就先回府了，記住，若是清兒再燒起來，一定來尋我。”
“嗯，你快回去吧。”喬映紅點頭道。
晏白薇沒敢繼續多留，轉頭就往令府去了。
出來的時候雖然留了話，可畢竟連著兩個晚上都沒歸家，也不知現下是如何的情況。
她憂心忡忡地回到令府，先到了玉京園，問起來才知令沛這兩日也沒回來。她松了口氣，當下又往廚房去。
大家見著她來紛紛出來同她笑著打招呼，
“三少夫人。”
“三少夫人回來啦！”
“三少夫人好！”
晏白薇覺得稀奇。
什麽時候大家和她的關系這般好了？
這時，於媽媽也從庫房裏出來，笑著迎上來，“少夫人，你可是回來了。說你有事這幾天不在府上，我還擔心你呢。”
晏白薇疑惑地問道，“大家這是怎麽了？”
於媽媽看了一眼，“大家夥這是感謝你呢！”
“感謝？”
於媽媽也是被問蒙了，“前個天，你不是讓人拿了福滿樓的點心過來分給大家嗎？說是感謝大家的辛苦，一起解決困難。”
晏白薇一楞，她幾時讓人去買了福滿樓的點心了？
她點點頭，“那這兩天廚房沒出什麽事吧？”
於媽媽道，“能出什麽事，大家都好著呢。”
“沒事就好。”
她如常查了一圈，這才又回了玉京園。
等到了園子，不禁思索著於媽媽的話，突然，一個荒誕的想法冒了出來。
可這想法剛冒出來就被她自己給否決了，不可能，令沛怎麽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
可若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她心緒微亂。
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將此事擱在一旁，定下心來，轉頭翻出之前畫的一個陷阱夾子，仔細地看了起來，隨即拿起筆在另一張紙上畫了起來。
午膳都沒吃，到下午的時候終於畫出了一個新的陷阱夾子。比起之前的來，這一個的咬合力更強，形狀也更精巧。
她將圖紙匆忙疊起來，就出了門。
等再回來時，手裏換成了一大籃子新鮮的食材。
雲夏幫著來接，“姑娘，怎麽買這麽多吃食？”
晏白薇讓她拿去小廚房，“這兩日我不在府上，怎麽著也該給三爺做頓好吃的，算是賠罪不是？”
雲夏一聽，點點頭，“那我幫姑娘一起。”
等兩人忙活了出來，天已經黑透了。
她往門口望了望，做飯前就問過元伯，說是要回來的啊。可怎麽還沒見人影？
這時，只聽得園子門口一陣腳步聲，她立即起身去看，令沛正往這邊過來。
她走到屋外，朝著令沛請安，“三爺，你回來了。”
令沛看了她一眼，“事情都處理好了？”
晏白薇點點頭，“嗯，這兩日不在府上，沒能照顧好三爺，還請三爺原侑。”
令沛進到屋子裏，“你又不是專屬於我，有事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你兩日都沒回？”
晏白薇低頭端了杯熱水過來，“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我小娘突然不好，我幫著照顧了兩天。”
“哦？”令沛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又道，“處理好了就好。”
晏白薇又端了洗手的水進來，“三爺趕緊凈了手用膳吧，我做了些你愛吃的。”
令沛起身凈手，隨後進到飯廳，見著滿滿一桌子菜，“你做的？”
“嗯，當是為這兩日謝謝你的理解。”
令沛不動聲色地坐下來，同往常一般吃起來。
晏白薇一邊替他夾菜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道，“這幾天山上都落了雪，如今想要出門都不知道該往哪裏去了。”
令沛瞄了她一眼，“你想出門？”
晏白薇淺淺地笑了笑，“原本是想帶小娘出去走走，如今卻是出不得了。”
令沛喝了一口湯，“這湯不錯。”
“這是用剛釣起來的鯽魚熬的，一點旁的佐料都沒放，三爺不妨多用些。”
令沛“嗯”了一聲，隨即又道，“雖是山上落了雪，不過卻是冬獵的好機會。說起來，過幾日，便是冬獵的時候了，聖上發了話，這一次同往常一樣，要來個狩獵大賽。”
“冬獵？可是這般活動，小娘也沒法去的，況且她身子也不好。”晏白薇淡淡道，埋頭吃菜。
令沛盯了她片刻，垂眸道，“那你想去嗎？冬獵是可以帶家眷的。”
晏白薇手上的動作一頓，“可以嗎？”
令沛點頭，“自然。而且此次冬獵，我負責內圍的安全，你想去當然無妨，就是怕到時忙起來陪你的時間不多。”
“三爺忙你的就是了，我看看風景就好，到時回去將這趣事兒講給小娘，也是好的。”晏白清接過話道。
“那行，聽說這凝山的雲海很是好看，你可以去看看。”
晏白薇“嗯”了一聲，“多謝三爺。那冬獵前，三爺是不是就要上山了？”
“嗯，要提前上山布置哨崗和查看情況，其他官府家眷也會在冬獵前一天上山，”說罷，他望向晏白薇，“到時，你同我一起，提前上山就是了。”
晏白薇捏緊了手裏的筷子，“是。”
接著又問道，“那三爺，上山是哪一日呢？”
令沛臉色一頓，“怎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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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今日晏白清去靜安園那邊給晏老太太請安, 回來的時候因為想摘束花回屋子，便繞到了大園子那邊。不料摘了花回來在游廊的轉角處見著前頭晏白霜和游寧娟在魚池一旁的亭子內說話。
游廊和亭子之間其實只隔了一段兒潭水，只因著圍了屏風，從晏白清這頭看去正好看不見她。
原先的時候, 這晏家和游家往來也不算多, 這晏白霜和游寧娟也算不得多要好。
這段時日，也不知道晏白霜是怎麽的, 竟和游寧娟走得近了些。游寧娟這兩日是每日都會到府上來, 不是和晏白霜彈琴畫畫，就是湊到一起不知道說些什麽。
一來二去, 晏白清也見過游寧娟一回, 因此認得。
會兒見著她倆湊在一處，並不不想過去，轉身就要走, 不曾想卻聽到了晏白薇的名字。
她當即腳下一頓, 停住了腳，側了側身子, 讓自己更隱蔽了些。
只聽得那游寧娟道，“這晏白薇除了那副長相勉強過得去外，還有什麽可與我比的？你瞧瞧, 就連你這個阿姐都不喜歡可見她是有多一無是處。”
晏白霜抓起一小撮飼料投進湖裏，“這會叫的狗啊，都是瞎咋呼, 厲害的狗才是不叫呢，猛一下咬你一口多都躲不及, 你呀可是別小瞧了她。”
游寧娟想起上回在房府的事情，將最後一把飼料撒到水裏, 接過人遞來的手絹擦了擦手，“你呀就是太把她當回事兒，這些年才沒將人給制住。你瞧瞧，這水裏的魚兒，按理說這麽冷的天哪裏會來覓食，這不有了吃的就還是一窩蜂地來了嗎？所以打蛇打七寸，捏人啊得捏到她的短處。上一回是她僥幸，也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這才讓臨安郡主替她說了話！總歸啊，是會有讓她原形畢露的一天。”
晏白霜笑了笑，“那依著你這意思是有自己的辦法了？”
游寧娟笑而不語。
晏白霜也將最後一把飼料丟出去，拿起布子也擦了擦手，“其實吧，也不是我說，就令家那位，都說那裏不行，你這般還如此上心，為的又是哪出？”
游寧娟臉色忽地一沈，將擦手的手絹扔給一旁的人，“有些人吧，即使你不要，那也輪不到某些人，好比一條狗，即便是我游寧娟丟棄的，可如今見他沖著別人搖尾巴，這心裏就是不開心。尤其還是這麽一條落魄的狗！整個人畏畏縮縮低眉順眼的，讓人看著就惡心心煩，這樣的人，最是低賤！”
游寧娟說到後面，臉色也變得兇惡起來。
晏白霜看了一眼旁邊妝容精致的游寧娟，收了收目光，“罷了，反正啊，只要這晏白薇過得不好，我就覺得開心。走走走，咱們回裏頭園子裏罷。”
晏白清聽著這話氣得不行，什麽狗啊魚啊的，這不都是在罵自家阿姊嗎？她阿姊那般好，才不是什麽狗呢，更不低賤。
她一時氣不過，沖著兩人就奔了過去，從石橋上過來，正好與剛要出亭子的兩人撞了個正著。
“你們，你們怎麽能這般說我阿姊，我阿姊才不是那樣的人呢，我阿姊很好，比你們都好。”
游寧娟聽晏白霜提起說晏白薇有個幼妹，遠遠地瞧見過，轉頭見著是她，輕聲笑了起來。
“小小年紀，懂得什麽？你就知道你阿姊不是這樣的人了？”游寧娟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回轉身來，根本不屑搭理。
晏白霜也瞪了她一眼，“晏白清，你鬧什麽？還不快回去！當心我告訴了母親有得你受的，，瞧瞧你這副不懂禮數的樣子，當真是可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游寧娟看向晏白霜，“這俗話說得好，有娘生，沒娘養，你也別生氣。她們這樣的，哪裏懂禮儀規矩？不偷雞摸狗就是好的了。”
晏白清畢竟年紀小，聽見這話更生氣了，沖著游寧娟就撞了過去，“你，你胡說八道！”
可誰料，游寧娟一下將她胳膊逮住，眼眸瞥見亭子裏火紅的炭盆，順手一扯，就將她推進了火盆子裏。晏白清本來沖過來時力氣就大，此時想要剎住腳已是來不及，她身子一歪，半個人都栽進了炭盆裏。
晏白霜一楞，當場就傻了眼。
游寧娟看著跌進炭盆裏的晏白清，佯裝一副不小心的樣子，“哎呀呀，這晏四姑娘怎的這般不小心，這想要打人怎麽自己沖進炭盆裏去了？”
耽擱了好一會兒，府上的人才將人從火盆裏抱出來，可晏白清手上腿上還有身子一面，連著臉上有幾處都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
喬映紅得知了這事險些沒暈過去，立即就讓雲秋去叫大夫來。
後來一個得過晏白薇幫助的小侍從偷偷來告訴了喬映紅這前因後果，她氣得發抖，匆匆稟告給江蓉，可江蓉在屋子裏一副不高興模樣，“不就掉個火盆嗎？哪家孩子沒有淘氣過？人家游家姑娘可是世家大族，怎麽可能會故意？而且我都問過 ，是四姑娘打人不成，結果害了自己，要我說就該讓四姑娘疼會兒，這才能長記性。”
她假惺惺地看了一眼錯愕的喬映紅，“哎，罷了，我也就是心善，走吧，去看看四姑娘。”
她慢慢吞吞地趕到喬映紅所住的園子裏進屋裏一看，當即臉色就變了。
其實在喬映紅來園子說此事時晏白霜已經同江蓉說過一回了，原以為是姑娘家的鬧騰，可不曾想燒成了這般樣子。這般模樣，怕是疼都得疼死，她不想沾惹急急忙忙退了出來，“這喬姨娘自家的事情自個兒看著辦吧。”
說罷給了幾兩散碎銀子就出了園子。
喬映紅蒙了一瞬，實在心涼得厲害。握著那幾兩銀子，在屋子外頭站了半晌。
待大夫來看過後，說是傷口燒得嚴重又有些化膿，加上晏白清年紀小，只能先試試看。於是拿了一些塗抹外傷的藥，又開了幾副內服的，囑咐了一些要註意的，說是明日再來看情況。
喬映紅仔細聽著，最後提到藥費，她將屋子裏所有銀子湊起來，再加上江蓉給的那幾兩，這才勉強應付了過去。
只是到下午的時候，晏白清就一陣陣起熱，嘴裏還哼哼唧唧喊著疼，整個人也一陣兒陣兒抽搐，她換了一盆又一盆溫水來，輕輕蘸著流出來的膿水，又一邊敷著額頭，好不容易才退了熱，讓晏白清勉強安睡了會兒。
可到晚上，這熱又燒了起來。喬映紅一時不得法，這才著了雲秋去找晏白薇。
晏白薇急急忙忙地跟著雲秋過來，一路上都心神恍惚的。
一進門就直奔屋子而去。
到了屋子內幾步跨到床前，見著晏白清躺在床上的模樣，她險些沒站住。
眼前的人哪裏還是那個清澈燦爛的小姑娘？
晏白清腿腳和胳膊都裸露在外面，整個胳膊和腿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泡，在那些較大的水泡之下，還有細小的粘液不停滲出來。不僅如此，那些未冒水泡的地方也是又紅又腫，甚至有幾處還有深褐色夾著著血塊的深疤，已經灌了黃膿。
就連臉上也有一小部分也是這樣的情形，尤其眼角處，一道血紅的深口子深不見底的樣子，將左眼角連著，整個左眼框一片都腫了起來。
此時的晏白清昏昏沈沈，時睡時醒，睡著了被痛醒來，痛得難受了又想睡覺。
喬映紅眼淚流了一茬又一茬，到現在已經是半滴眼淚都擠不出來了。
晏白薇強忍著眼淚，看向一旁已經有些站立不穩的喬映紅，“小娘，你別擔心，我回來了，一切有我。”
說罷看向雲秋，“你扶小娘先去歇著，這裏我來看著。”
喬映紅搖了搖頭，“我不去，我哪兒也不去。”
她眼淚再次湧了出來，扶住一旁的桌子，整個身子不停地顫抖，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開口道，“是我的錯，是我沒看顧好她，都是我的錯！”
晏白薇來時已經聽雲秋將事情講了一遍，大致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小娘，這哪兒是你的錯，這分明是有人將對我的怨氣撒在了清兒身上。”
她一邊說著，一邊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裏，刻出了極深的指甲痕。
這時，晏白清被痛醒過來，張嘴便喊著喬映紅的名字，“小娘，我疼。”
晏白薇想要將她抱住，可卻不知如何下手，只得輕輕拍著她右半邊身子，“清兒不疼，阿姊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晏白清拿右眼轉了轉，見著是她，不曾卻哭得更兇了，“阿姊，她們，她們說你壞話，阿姊才不是那樣的人。”
晏白清拍拍她的肩膀，“阿姊知道，阿姊知道，不是清兒的錯，是阿姊的錯。”
晏白清嘴巴一癟，眼淚就滑了下來，“才不是阿姊的錯，嗚嗚，阿姊，我疼，腿疼，胳膊疼，臉也疼，阿姊，以後我是不是臉就不好看了？”
“不會的，清兒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的。”
這時，晏白清猛地一陣抽搐，整個人疼得更加厲害，她大聲地哭道，“阿姊，小娘，好疼啊！嗚嗚嗚——阿姊，我是不是要死了？”
晏白清鼻子一酸，拼命搖頭，“不會的，不會的，阿姊會治好你的。”
她看向一旁的雲夏，“雲夏，你替我回去拿個東西。”
她站起身來，將雲夏拉到一旁，低聲道，“上回三爺給的那一萬兩銀子，沒來得及放回庫房，你去取過來。還有衣櫃下面的紅色錦盒，鑰匙在床頭的櫃子裏，裏面有幾張銀票也都拿過來。對了，園中的碳也帶些過來。”
現下正是天寒時節，晏白清穿不了衣衫，這般怕是要冷著，屋裏的碳都是次等的黑碳，燒得快不說，還有煙子。平常也就罷了，眼下晏白清傷得這般重，銀子、炭火肯定是最緊要的。
看江蓉的意思是根本不想管，她們也只能靠自己的了。
身邊的銀子先拿過來，到時用了多少，令沛那邊的她再想辦法還回去。炭火拿了多少過來，也一並折算成銀子，如此她也不算占令家的便宜。
吩咐完雲夏，她又對著雲秋道，“你去找茂叔一起和你一起去靈隱寺一趟，就說我請她來府上一趟，替清兒看傷。”
雲夏和雲秋點點頭，立即就各自去了。
晏白薇見喬映紅守在床邊不肯離開，生怕她身子遭不住有個好歹來，又勸說了半天，這才答應拉張藤椅過來，在這邊休息。
等喬映紅這邊躺下了，她又去打了溫水來，一邊輕輕替晏白清擦著流出來的膿水，一邊給她講故事。
雲夏來去倒是快，只是雲秋那頭到天蒙蒙亮時才回了府。
一進門就對著晏白薇道，“姑娘，清隱道長不在寺廟裏，廟裏的師父說他出了門，也不知道幾時能回來。”
晏白薇忽地一沈，片刻得思索之後，就對著雲秋道，“那你現在就去請昨兒個那大夫過來。”
雲秋“誒”了一聲，就匆匆地又出了門。
等那大夫趕來時，問了一些話，又查看了傷口，這才將晏白薇拉到一邊道，“這位小姑娘傷勢太嚴重了，加上那炭火石有很多細小的碎石黏在肉上，清理傷口就是一樁頭疼的事情。我呀，也只能再開些退燒清熱的藥，能不能挺過去就要看這小姑娘的造化了。”
喬映紅聽見這話，一口氣沒順上來，當即就暈了過去。
晏白薇趕緊將人扶到床上，那給晏白清診治的大夫替著把了脈，說是憂思過度，又沒進食，這才導致氣血不足暈了過去，並不大礙。好生休息，再吃些清淡營養的食物慢慢也就醒了。
晏白薇揉了揉眉心，讓雲夏幫著將人送出去。
她這頭在屋子裏轉了轉，最後還是擡腳往靜墨園去了。
靜默園是晏正的書房，平日裏他喜歡在這處園子裏待著。
晏白薇原本是不想來的，畢竟這些年，他對她們娘仨是什麽態度，她瞧得清楚。
可如今，這清隱道長不在，外頭的大夫也沒法瞧，她只能硬著頭皮來相求。
一進門果然就見晏正在書案前拿東西，似乎是要準備出門。
晏白薇朝著他福禮請安，“給父親請安。”
晏正擡眼過去見著是她，有些意外，又想起上次回門的事情，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你怎麽來了？”
他聲音冷冷的，聽不出什麽情緒。
晏白薇隨即提起裙擺一下跪在了地上，“女兒知道上次的事情讓父親難堪了，是女兒的錯，往後我定會做好本分。只是如今，清兒命在旦夕，還請父親能替清兒求個福祉，讓宮中的太醫來替她瞧瞧。”
晏正怎麽也是個從三品的職官，按照朝廷的規矩，四品以上官員，說明緣由，是可以請宮中太醫去府上看病的。
眼下既然外頭的大夫看不了，晏白薇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宮中的大夫上。
昨兒個晏正聽江蓉是提了那麽一嘴，說是晏白清不懂禮數在墻角偷聽晏白霜和游家姑娘說話，事後還沖撞了人，結果自己跌進火盆燙傷了。
他當時便覺得晏白清缺乏禮數，該去跪祠堂，可這會兒怎麽就危在旦夕了？
他看向晏白薇，“不過就是被炭火燙了一下，至於去請太醫嗎？”
晏白薇連忙搖頭，“父親，清兒哪裏是只是被燙了一下，她半個身子都淌進去了，而且耽擱太久，身上腿上胳膊上哪兒哪兒都是鼓起來的水泡，哪裏還有好皮膚，她還那麽小，哪裏撐得住？昨兒個就開始發熱抽搐，父親，怎麽說也是你的親骨肉，求你，找太醫來看看吧。”
說罷就一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晏正本來就對她有微詞，這會兒聽見她說什麽親生骨肉的話，火騰地一下就起來了，“你這話是說我平時虧待了你們是嗎？你捫心問問，你吃的穿的用的，哪樣不是從我晏府出去的？如今倒好，竟說這樣的話。如何說這都是□□之事，哪裏就輪得到為了一個小丫頭片子就去請太醫了？再說了，我去請太醫，那游家人聽說了該如何想？宮裏的人問起這前因後果我又該怎麽說？眼下是年節關頭，戶部有多重要你知道嗎？”
晏白薇正要再開口，卻聽得晏正道，“好了，你無需多說，去外頭找個大夫來看看就是了！”
說完就出門去了。
晏白薇一下跌坐在地上，看著已經走遠的晏正，眼神漸漸變得冷漠。她拂袖將淚擦掉，隨即往靜安園去。
只是還未進著屋子就聽得劉媽媽道，“喲，這不是二姑娘嗎？倒是好久不見。”
晏白薇忙道，“祖母呢？祖母在嗎？”
劉媽媽搖搖頭，“老夫人和夫人一早就去祈福上香去了。”
出門了？還是和江蓉一起？晏白薇一下就明白了，這是故意躲著她。
晏白薇心再次涼了下去。
等回到園子，聽著晏白清一陣陣叫疼，她難受極了。
輕輕摸著她的右手，“清兒乖，等大夫來了抹上藥就不疼了。”
晏白清點點頭，忽然整個人再次抽搐了起來，晏白薇嚇得不行，趕緊幫她捏著右手心，“清兒，怎麽了？你別嚇阿姊啊！”
下一刻，晏白清緊皺眉頭，半晌之後才長吐口氣，對著晏白薇道，“阿姊，好疼啊！”
晏白薇眼淚啪嗒啪嗒地就流了下來。
她安慰著道，“乖，阿姊這就去叫大夫來。”
說完，叮囑了雲夏和雲秋看著，就出了晏府。
今日的天氣微微有些陽光，大概是臨近年節，街頭巷尾多了許多販賣的貨攤，人頭攢動，比起往日要熱鬧許多市。
看著外頭熱鬧的街市，晏白薇一時有些不知該去哪裏了。
將自己認識的人捋了一遍，最後竟將落腳點放在了賀蘭飛雪身上，想起來賀蘭飛雪昨日說要感謝她的話，也顧不得許多，當即就往房越的府上去了。
同門守說了自己的名諱，說是有要事要求見臨安郡主，那門守去通報了出來，很快就見紫衣出來將她領了進去。
賀蘭飛雪這會兒看樣子是剛起不久，晏白薇見著她行過禮後就連忙說了自己的來意。
賀蘭飛雪詫異地看著她，“你是說想讓我進宮去幫你請大夫去晏府？”
晏白薇捏了捏手指，輕輕點了點頭。
“我知道是叨擾了郡主，只是眼下我無門可求，家中幼妹等著醫治，我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郡主可求了。”
賀蘭飛雪詫異倒不是因為事情本身，而是因為堂堂侯府姑娘，請個太醫需要費這麽大的周折？
再說她怎麽不去找令沛呢？
可再一細想，就明白了，說到底，還是不得重視。
她當即站起身來，“你別急，不過是請太醫，我這就進宮！”
晏白薇差點當場哭出聲來。
她奔忙了一個早上，竟沒想到最後幫自己的是一個見面不過數次的外人。
賀蘭飛雪簡單得收拾了下就往外去，晏白薇趕緊跟上。
“郡主此番恩情，我銘記在心，往後郡主若是有需要用得到我的，我一定——”
話未說完就被賀蘭飛雪給打斷了，“好了，不過是請個太醫，小事而已，你這般婆婆媽媽絮絮叨叨的，我都想不清楚該請哪位太醫過去了。你趕緊回府去，我這邊叫了太醫立即就過來。”
晏白薇眼睛再次紅了，她點點頭，“謝郡主。”
只是她們這邊剛走，另一頭令沛就到了房府，看著街角轉彎處一閃而過的馬車，他不禁納悶起來，那不是晏白薇的馬車嗎？
這麽早，她到這裏來做什麽？
他擰著眉，翻身下馬，又往街角那頭望了望，然後進府找房越去了。
賀蘭飛雪這頭速度也快，進了宮先是去見了太後一回，隨即就帶著一位姓李的太醫出了宮。
等到了晏府，那太醫看了晏白清的情況，隨即道，“有些難辦。”
晏白薇當下就慌了，“李太醫這話是什麽意思？”
太醫拂了拂下巴的胡須，“一來，這傷情拖得太久，二來，四姑娘太小，眼下要緊的是將傷口的腐肉剜掉，這燒傷的地方有些肉和碳石混在一起，已經都焦了，若不及時處理，後面化膿病情會更加厲害，她這一直高熱不退也是這般原因，但若要剜肉，我擔心她承受不住這剜肉之痛。”
晏白薇心顫了顫，踉蹌著身子看了一眼晏白清，最後像是下定決心般對著太醫道，“那就剜，我抱著她。”
她雖不懂醫，但打量著這情況也知道若是再拖下去，病情只會越來越重，到時怕真就無法治了。
眼下痛是痛了些，但只有這剜肉去腐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她蹲到床頭，對著晏白清道，“清兒，大夫要給你治傷，就是會很痛，阿姊抱著你陪著你，你且忍著一些好不好？”
晏白清望著她，重重地點了下頭，“嗯，有阿姊陪著我會勇敢的。”
晏白薇擦了擦淚，將她抱在自己腿上，“辛苦李太醫，麻煩你動手吧。”
李太醫拿出了小刀和剜肉的工具，又拿了溫水、毛巾來，坐到床另一側，讓晏白清含住毛巾，然後開始一點點幫著剔去哪些腐肉。
銀色的刀子輕輕割下去，不論碰到哪一寸肌膚都讓晏白清疼得眼淚直流，可她楞是沒叫一聲。
晏白薇感受她顫抖的身體，緊緊摟著她，“清兒乖，阿姊在，阿姊給你講故事，從前，在一座山上住著一位仙人，這仙人頭發盡白，胡須也盡白，卻有著最厲害的法術，這法術能幫助人們減輕痛苦——”
也不知過了多久，晏白清似乎已經疼得麻木了，李太醫一下又一下，一旁的清水幾乎成了一缸血水。
等剜出最後一塊腐肉後，他擦了擦已是滿頭大汗的額頭，對著屋子裏的人道，“好了，都清幹凈了。”
晏白清聽見這話一下沒崩住，哇哇大哭。
晏白薇安撫著，“都好了都好了。”
太醫拿了敷藥來，一點點抹在上頭，冰冰涼涼，晏白清覺得很是舒服。許是哭得累了，又許是那藥起了作用，沒多久就睡著了。
“如此，我再開些內服的和退熱的藥來，若是藥效起得快到明日就能退熱，剩下的就是每日換藥塗藥，若是後頭傷口不化膿，四姑娘也不再起熱，那就說明病情已經平穩下來了。若是再起熱，一定要告知我及時來看。”
晏白薇點點頭，沖他道謝，“多謝李太醫，我記著了。”
李太醫連忙擺手，“職責所在，姑娘不必客氣。”說罷又望向賀蘭飛雪，“若是沒其他事我就先告辭了。”
賀蘭飛雪朝著李太醫點點頭，“辛苦了。”
晏白清幫著將人送出園子，這才回轉身來對著賀蘭飛雪深深地一拜，“今日之事，無論如何還是多謝了郡主。”
往常的時候吧，賀蘭飛雪倒也沒覺得自己這身份有什麽特別，今日仗著郡主這名頭，幫了人，她心裏還挺高興。只是今日這場面，著實殘忍了些。
“舉手之勞罷了，都說了，讓你別放心上，往後啊，你的事我替你罩著，若是再有需要直接來尋我就是了。”
晏白薇點點頭，“謝郡主。”
賀蘭飛雪見著晏白清的事情已經搞定，想起還有生意要忙，對著晏白薇就要告辭。
晏白薇陪著將人送至門口，“郡主慢走，等我得空了，再去府上親自道謝。”
賀蘭飛雪見她一直謝一直謝的，不勝其煩，“好了好了，趕緊回吧。”
這時，晏白薇想起了一樁事，將她叫住，“郡主！”
賀蘭飛雪回轉頭來，“怎麽了？”
晏白薇幾步走上前去，“上次你說的那冬獵會，我想問問是很大的活動嗎？大家都會去嗎？”
賀蘭飛雪點點頭，“皇家裏頭就春冬兩次圍獵算得是最大的宮外活動了，彼時，應該六品以上的官員都會去的。”
“那都會帶家眷嗎？”晏白薇又問道。
“自然，這圍獵也是給所有官員的一種福祉，自然允許攜妻帶子的，大家都以能去為榮耀呢，而且啊，這冬獵也是各家世子佳人相看的好機會，到時每家每戶都烏泱泱的一大群人，可是好不熱鬧。怎麽，你想去了？是想讓令沛帶你去？”
晏白薇點點頭，“如此說來，有些想去看看。”
賀蘭飛雪拉住她，“那還不簡單，不用他令沛，我隨張帖子給你就是了。”
晏白薇遲疑一下，“多謝郡主。不過，我還是先問問三爺的意思，畢竟——”
賀蘭飛雪拍拍她的手，“行，我明白的，你先問問令沛，若是他不肯帶你，直接來找我，我帶你去。”
“嗯。”
等賀蘭飛雪走遠了，晏白薇這才長吐了口氣，眼神忽而變得冷冽起來。
站了片刻，這才轉身回了屋子。
到了中午的時候，喬映紅醒轉過來，晏白薇將太醫來過的事情告訴給她，她這才放心了些。
中午母女兩人喝了些稀粥。飯後，晏白薇將帶過的來的銀票塞到喬映紅手裏，“眼下，清兒這後頭吃藥拿藥定然少不了花費，這些錢你先拿著。”
喬映紅見著，眼眶一紅，“終究是我不頂用，害得你和清兒跟著我受苦。”
“小娘，你說哪裏話呢，我和清兒從沒這般想過，眼下是用錢的時候，你別和我客氣，也別省吃儉用，你得自個兒身體好了才能周全清兒不是，若是你都垮了，清兒便沒人照顧了，我們三個人都要好好的。”
喬映紅點點頭，“好，都聽你的。”
晏白薇又去探了探晏白清的額頭，上午喝過藥之後，這會兒已經有些退熱了。
她起身往小廚房去，“我去給清兒做些清淡的吃食，興許她一會兒醒了想吃。”
就這般又守了一晚上，到第三日早上，晏白清的熱已經退了下去，雖說身上還痛，但比第一日好了很多。
晏白薇見著，這提在嗓子眼的心才算暫時落了下去。
“小娘，這邊就辛苦你和雲秋了。府中還有些事情，我就先回府了，記住，若是清兒再燒起來，一定來尋我。”
“嗯，你快回去吧。”喬映紅點頭道。
晏白薇沒敢繼續多留，轉頭就往令府去了。
出來的時候雖然留了話，可畢竟連著兩個晚上都沒歸家，也不知現下是如何的情況。
她憂心忡忡地回到令府，先到了玉京園，問起來才知令沛這兩日也沒回來。她松了口氣，當下又往廚房去。
大家見著她來紛紛出來同她笑著打招呼，
“三少夫人。”
“三少夫人回來啦！”
“三少夫人好！”
晏白薇覺得稀奇。
什麽時候大家和她的關系這般好了？
這時，於媽媽也從庫房裏出來，笑著迎上來，“少夫人，你可是回來了。說你有事這幾天不在府上，我還擔心你呢。”
晏白薇疑惑地問道，“大家這是怎麽了？”
於媽媽看了一眼，“大家夥這是感謝你呢！”
“感謝？”
於媽媽也是被問蒙了，“前個天，你不是讓人拿了福滿樓的點心過來分給大家嗎？說是感謝大家的辛苦，一起解決困難。”
晏白薇一楞，她幾時讓人去買了福滿樓的點心了？
她點點頭，“那這兩天廚房沒出什麽事吧？”
於媽媽道，“能出什麽事，大家都好著呢。”
“沒事就好。”
她如常查了一圈，這才又回了玉京園。
等到了園子，不禁思索著於媽媽的話，突然，一個荒誕的想法冒了出來。
可這想法剛冒出來就被她自己給否決了，不可能，令沛怎麽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
可若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她心緒微亂。
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將此事擱在一旁，定下心來，轉頭翻出之前畫的一個陷阱夾子，仔細地看了起來，隨即拿起筆在另一張紙上畫了起來。
午膳都沒吃，到下午的時候終於畫出了一個新的陷阱夾子。比起之前的來，這一個的咬合力更強，形狀也更精巧。
她將圖紙匆忙疊起來，就出了門。
等再回來時，手裏換成了一大籃子新鮮的食材。
雲夏幫著來接，“姑娘，怎麽買這麽多吃食？”
晏白薇讓她拿去小廚房，“這兩日我不在府上，怎麽著也該給三爺做頓好吃的，算是賠罪不是？”
雲夏一聽，點點頭，“那我幫姑娘一起。”
等兩人忙活了出來，天已經黑透了。
她往門口望了望，做飯前就問過元伯，說是要回來的啊。可怎麽還沒見人影？
這時，只聽得園子門口一陣腳步聲，她立即起身去看，令沛正往這邊過來。
她走到屋外，朝著令沛請安，“三爺，你回來了。”
令沛看了她一眼，“事情都處理好了？”
晏白薇點點頭，“嗯，這兩日不在府上，沒能照顧好三爺，還請三爺原侑。”
令沛進到屋子裏，“你又不是專屬於我，有事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你兩日都沒回？”
晏白薇低頭端了杯熱水過來，“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我小娘突然不好，我幫著照顧了兩天。”
“哦？”令沛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又道，“處理好了就好。”
晏白薇又端了洗手的水進來，“三爺趕緊凈了手用膳吧，我做了些你愛吃的。”
令沛起身凈手，隨後進到飯廳，見著滿滿一桌子菜，“你做的？”
“嗯，當是為這兩日謝謝你的理解。”
令沛不動聲色地坐下來，同往常一般吃起來。
晏白薇一邊替他夾菜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道，“這幾天山上都落了雪，如今想要出門都不知道該往哪裏去了。”
令沛瞄了她一眼，“你想出門？”
晏白薇淺淺地笑了笑，“原本是想帶小娘出去走走，如今卻是出不得了。”
令沛喝了一口湯，“這湯不錯。”
“這是用剛釣起來的鯽魚熬的，一點旁的佐料都沒放，三爺不妨多用些。”
令沛“嗯”了一聲，隨即又道，“雖是山上落了雪，不過卻是冬獵的好機會。說起來，過幾日，便是冬獵的時候了，聖上發了話，這一次同往常一樣，要來個狩獵大賽。”
“冬獵？可是這般活動，小娘也沒法去的，況且她身子也不好。”晏白薇淡淡道，埋頭吃菜。
令沛盯了她片刻，垂眸道，“那你想去嗎？冬獵是可以帶家眷的。”
晏白薇手上的動作一頓，“可以嗎？”
令沛點頭，“自然。而且此次冬獵，我負責內圍的安全，你想去當然無妨，就是怕到時忙起來陪你的時間不多。”
“三爺忙你的就是了，我看看風景就好，到時回去將這趣事兒講給小娘，也是好的。”晏白清接過話道。
“那行，聽說這凝山的雲海很是好看，你可以去看看。”
晏白薇“嗯”了一聲，“多謝三爺。那冬獵前，三爺是不是就要上山了？”
“嗯，要提前上山布置哨崗和查看情況，其他官府家眷也會在冬獵前一天上山，”說罷，他望向晏白薇，“到時，你同我一起，提前上山就是了。”
晏白薇捏緊了手裏的筷子，“是。”
接著又問道，“那三爺，上山是哪一日呢？”
令沛臉色一頓，“怎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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